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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名维吾尔族,更确切地来说,我出生成长于信仰伊斯兰教的维吾尔族家庭里。
我这一代人,自然也就顺理成章地信仰起伊斯兰教。可是当我愈了解古兰经,就愈发觉得伊斯兰教义束缚得我喘不过气来。于是从我十五岁那年起,就开始想反抗那些迂腐的教义、逃离这样的宗教环境。
那时父母打算为我安排包办婚姻,想要让我随意的与一商量好彩礼的陌生人结婚,然而我很清楚,这样的安排不会让我解脱,只会让我一时沉浸在仿佛结了婚就可以自己做主的喜悦中,被亲人的甜言蜜语所麻痹,从而心甘情愿的为那户人家当牛做马。
终于,在十八岁那年,我逃了出来。
在离开腐朽顽固的宗教环境后,我不禁开始思索起这些问题来:身边伊斯兰教妇女为什么会活的这般痛苦?宗教又是如何产生的?古兰经中的上帝和真主是真实存在的吗?
虽然我是长在贫困地区的孩子,上学时总是读了几天书,就被叫去做几天农活,但我依旧渴望着学习知识。在逃离家庭后,我偶然接触并学习了马列毛主义,在不断的学习中看清了当前社会的本质,也学会了使用马克思主义理论来分析问题。我尤其敬爱毛主席,他的思想让我看到了劳动人民的力量与希望。
那时我有一个好朋友叫沙依娜,她知道我正在学习马列毛主义,也注意到了我的思想变化。我试着带动她学习、理解马列毛理论,想帮助她摆脱伊斯兰教的思想禁锢,可她思想软弱,在学习理论的问题上是小资产阶级跟风者,她仅仅只是觉得我学到的内容与她从前接受的思想很不一样,想变得和我一样能够分析社会现实。但她并不爱读书,更害怕家里人知道她学习这些与宗教观念不符的书籍,坚持了一个星期便放弃了。当她后来向我求助,说想逃离家里安排的包办婚姻时,我答应帮助她,可仅仅两个月后,她还是顺从的结婚了。
看到她的结婚照那天,望着站在她身旁的陌生男人,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哭得很厉害,我知道她很快就会受到那暗藏在笑容背后来自父权社会不加掩饰的压迫剥削了。劳动妇女苦啊,我气极了她的不反抗和懦弱,又心疼担心她会遭受到压迫和暴力。尽管如此,我没再想骂醒她,也没有再尝试说服她,只是真心祝福,还特地转了份子钱当作新婚礼物。我以为只要我和她不再提过去,不提马列毛主义和逃跑计划,我们的友谊就没问题了,就当是重新来过,可是突如其来的变故又让我的心生郁闷——在沙依娜婚礼结束后的第二天,她删除了她社交媒体上包括我在内的所有好友,没有一句解释。
后来我想方设法加回好友,了解情况,沙依娜解释说是丈夫看了我的朋友圈,担心她也会“变坏”,所以就删掉了联系方式,她的丈夫厌恶我这种“叛逆者”存在于她的社交圈里。我无法理解,为什么只是思想观念不同就不能做朋友?我们相识八年,她却为一个刚刚认识的“丈夫”言听计从。
我生气的质问:“沙依娜,你是不是也认为我的反抗与逃婚是离经叛道,无法原谅的吗?”她说:“不是这样的,你是自由自在地能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的人。我没有觉得你出格,也不想和你断绝往来。我的父母曾要求我和你绝交,我也告诉父母我们是好朋友,他们也没再说什么。虽然我和你选择的道路不同,我也不想在背后议论你。我想和你保持友谊,但我们新婚,我不想与他争吵,所以才不敢再加回你的联系方式,我不想我的婚姻在初期就闹不愉快”直到那晚我才发现,我终究还是失去了与她的友谊,伤心得不能自已。从此我们没再联系。
直到半年后的某天,我偶然看到她挨个浏览了我发的关于马列毛主义的动态内容。我的心立刻揪成一团,仿佛能看到她或许早已完全听从了她的丈夫,像我原来的家庭一样对我抛弃真主的行为愤怒指责……我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信奉真主的他们见不得我敬爱毛主席、学习马列毛主义?真主和宗教是唯心的,是人看不见、摸不着的幻想,而马列导师们是真实存在的,马克思主义能科学地解释世界,还能使全世界劳动人民团结起来解放、改造世界,更何况这在历史上是确确实实发生过的事实。可在我以前生长的地方却没人去质疑这些宗教里虚拟的东西,也许在我发出质疑的时候已经早已不信这些牛鬼蛇神了吧。
伊斯兰教用唯心主义的方式以看不见摸不着的真主为绝对,否认历史的物质运动规律。而马列毛主义思想用唯物主义揭示一切社会关系都由生产方式决定。“从实践中来,到实践中去”,是在用科学解释社会演变。宗教中宣称的的“命运”与“服从”不只过是掩盖剥削关系的精神枷锁。
我对失去友谊的悲伤从未释然,又从我与她曾一起经历的种种相同与不同中察觉到我们之间不可避免的疏远,这一切让我心里格外难过,从中蔓延出的疑问像荆棘爬满了我的心里形成了结。于是,我总是在思考这些事情,想要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后来一次偶然与她取得联系,我从电话视频里终于又见到了她:沙依娜瘦了,脸色焦黄没有什么气色,嘴角微微发青。我既气愤又难过,刚要开口咒骂时,沙依娜抢先开了口。她婚后生活困窘,曾经最爱吃的水果零食舍不得买,衣服也只能买最便宜的,钱财也被她的丈夫牢牢控制。那个男人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而沙依娜还要打工攒钱偿还当时结婚欠下的彩礼贷款,还要为他买车买房。我叹了一口气,沉默良久,她又说起自己在路边捡到的两只小猫崽,沙依娜最喜欢小猫了,说起那两只猫崽时,她枯寂而眼里倏地有了光,脸颊也泛起薄薄血色,连比带划地说起最活泼的那只如何追着尾巴打转——语速都变快了,仿佛被那小生命的活力猛然灌满了生机。我和她一样很喜欢小猫呢,曾几何时我们常常在街头一起逗猫玩耍。我主动提起想帮衬她的生活,被她拒绝了,她说只想和我说说话,虽然有时候受了委屈,但小猫在身旁就会开心起来。那个男人知道她疼爱那些小猫,一旦惹了他不快就会虐待她的猫崽,并以此要挟、恐吓她,甚至扬言如果她不听话还要“顶嘴”,就把她头打开花包括这两只畜生。
我望着她颤抖的肩膀,眼泪不禁夺眶而:“这种婚姻是幸福的吗?”她沉默半晌,苦笑着说,妈妈告诉我,人要知足才会幸福。我无话可说,因为我的妈妈挨打后,也时常对为她鸣不平的我说这句话。这所谓,知足的“婚姻幸福”。
就这样沙依娜和我聊了一下午,关于她的理想,她想重新获得自由,但她却累了不愿真的离开,她在家里待着被压得喘不过来气,只是想偶尔自己一个人出去转转,呼吸新鲜空气;除了这些还絮絮叨叨的吐槽了许多家庭琐事……
又一次被她丈夫发现我们之间还有联系,我又一次被删除了,这次不仅仅是删除,还连同她的账号一齐被注销。而我再也无法联系到她。
我回想起和沙依娜一起午休放学的那天,天空格外明媚,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我们并肩走在树荫下,聊起了关于未来嫁人的话题。
沙依娜语气坚定:“我要嫁给我喜欢的人。如果不行,我就逃跑——我才不要和陌生人在一起。两个人之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我轻声回应:“我不想过得不开心,也不想活在一个由男人说了算的地方。我妈妈总是挨打,我每天都活在恐惧里。”
沙依娜压低声音问:“那要是家里逼我们嫁人怎么办?”
我轻轻握住她的手:“那就更要用功读书,考上大学,离开这里。”
她叹了口气,忧心忡忡:“那……如果被家里强制辍学,根本没办法继续上学呢?”
沉默片刻,她突然眼神坚定起来:“等我们成年后,一起逃走吧!出去互相照应,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我用力点头:“好!”
许多年过去了。当年许下的约定,我做到了,而沙依娜没有。唉,沙依娜啊……
我知道这并不是个别人的命运,而是制度造成的压迫。维吾尔族传统中的父权制与宗教控制,让妇女被困在家庭与名誉的枷锁里。女人的身体、社交、财产、思想意志都不属于自己。她们看似恬静的笑容,只是被规训的温柔,是被压迫后无奈的妥协。在痛苦中麻痹自己,试图强迫自己接纳甚至爱上压迫者。
我走向奋起反抗,摆脱家族、宗教和婚姻束缚的这条路。沙依娜选择了另一条,我不埋怨她,只是惋惜。她不理解我,不是因为她是敌人,而是因为她还没有彻底地觉醒,没有从中激发出反抗的勇气。可能她早忘了我们当时说好的话吧。在她选择的那个世界,女人必须服从丈夫,不容许有任何独立的思想。
所以我明白,问题不在她幸福吗,而在她自由吗,她能有决定自己人身的权利吗。没有自由的幸福,只是被外表包装精美的牢笼。她们只是暂时被腐朽的旧制度占据了思想上风。真正想要断绝这样事件的发生,应该是进行帮助和拯救,让更多的“沙依娜”看清封建父权、宗教束缚的本质与私有制的根源,从而了解自己的处境,鼓动“沙依娜”们对命运的反抗和自我解放。
毛主席说:“真正的革命者是乐观主义者。”我一直牢记着这句话。
我的痛苦,是思想的清醒。我要继续学习,坚持立场,我要把更多地精力放在更有觉悟、愿意学习的同志身上。要好好保存并逐渐强大革命力量、传播理论、这才是科学的斗争方式。在我出来经历了两年后,我意识到也看到除了少数民族宗教所统治被压迫,汉族劳动人民和劳动妇女也同样受到资本主义的压迫,任然是不自由受到压抑的状态,想到这里我要承担的责任和革命动力又更多了。